《第七章》
文/闪灵
没办法，谁叫他脾气一向很好呢。
“荀老哥，好久不见啊，我近来得了几百克上好的铁皮石斛枫斗霍山原产地的，哪天咱老哥俩聚聚，我亲手煎煮给老哥尝尝。”
“哦，好东西，民间俗称万丈须啊。”荀老笑得同样和煦，“话说回来，霍山那地方，听说一直是传说中的‘洞天福地’啊。”
霍山处在皖中大别山腹地、淮河支流淠河的上游，世人只知道这小小县城内境内植被丰富，物种众多，森林覆盖率极高，而生物物种更是丰富，堪称是一个小型的完备生态系统。
而在他们这些人眼中，这种天生的小型生态系统却都是特别的存在——三维宇宙和五维宇宙之间，那些被摧毁的曾经存在的四维宇宙的碎片，还存在着，散落在这个世间的各处。
有的过于微小，结构不稳定到无法容得三维世界的人们进入；有的却相对庞大，也难得地保留着基本架构，而且内含的灵质浓度普遍高于三维宇宙，其中的生灵也因此能生长得更加强大，甚至变异。
刚刚他们谈到的中国皖中霍山，就是一个比较知名的、半公开的小型四维空间的大型碎片，所以长久下来，那里面的已经生长出了世人都趋之若鹜的珍稀物种，堪称是科研界为之疯狂丰富的天然基因宝库。
可惜，那是隐修会的势力范围，大约在抗日战争时期，就被隐修会的前辈们发现并且变成了抗战根据地，一直到了今天，那片空间碎片都是亚洲区隐修会的私有财富。
看上去郁郁葱葱，普通至极的深山，可是却有着常人根本无法进入的空间结界，除了特定的方式和人选外，那里面的巨大财富和各种奇异景观，都没人能窥见内里。
就好像龙鳞堂老大笑弥勒现在提到的这种铁皮石斛枫斗本就是一种极为珍稀的中草药，而荀老更有理由相信，他手里的这几百克，一定是产自灵质浓厚的霍山空间裂隙，在外面，必然是千金难求！
“好啊，哪天我一定去叨扰。”荀老笑呵呵的，完全没因为这个中年男人对年迈的自己称兄道弟而不满，实际上，笑弥勒看上去只是中年，可并没人知道这些天选者真正的年纪。——一旦开启天选身份，很多人都出现了外貌凝滞、青春常驻的异象，每一个看似年轻的天选者，没准是活了百年的怪物也未可知。
“老弟除了找我分享好茶好物，恐怕还有别的事吧，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荀老笑呵呵道，同处在一个地域，滨海市这处亚洲金融中心，一向是隐修会和凡尘之眼的必争之处，各自都有重量级的人镇守。
幸好，荀老带领的凡尘之眼亚洲区分部，和笑弥勒旗下的隐修会亚洲区，一直相敬如宾，虽然理念不同，但是长久以来都克制和合作居多，近二十年都尚未遇到真正针锋相对，甚至兵戎相见的地步。
“好，那我就开诚布公了。”笑弥勒倒也爽快，“不瞒你说，这次，我是为了寻求合作而来，想请你们那里的一位小天才出手，帮我们做点事。”
“哦，愿闻其详？”荀老不动声色。
笑弥勒也不隐瞒，痛快道：“听说你们那里有一位绰号‘血医’的医生，我想请他过来，帮我这边的一个孩子，做点检查，看看能不能治疗什么的。”
荀老微微一笑，沉吟道：“你要车璐阳过去？他只是个法医。”
笑弥勒笑得温和：“虽然是个法医，也是个天才医生。”
假如不是那天在直升机上听到那个青年法医的一席话，他也差点漏掉了这个人。回去在资料库里看了看，才找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这个游离在凡尘之眼外围的年轻医生，查出来的履历，竟然如此叫人吃惊。而他的身世，也充满了值得玩味的地方。
幼年原本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父母却在一场地震中不幸身亡，年仅十二岁的他车璐阳就此变成了孤儿。
他父母家境普通，给他留下了不算丰裕的遗产，他接下来走的人生轨迹，都隐约有着凡尘之眼的踪迹。
高额的资助，丰厚的生活保障，都源源不断地亲自通过凡尘之眼组织的手，交到了这个孩子手里。
当然，这孩子也值得如此投入。
他完全继承了医学专家父亲的职业爱好，不过十五岁，就考上了世界顶级的医学院，求学足迹遍布几所医学院校的著名科别。
上学期间，车璐阳就在世界顶尖杂志上发表过十几篇极富创新性的医学研究论文，涉猎极广，有关于遗传学的理论研究，有关于临床病理解剖，甚至有关于基因重组和干细胞修复！
一开始是凡尘之眼在资助他，很快，他就不再需要他们的钱——光是顶级的医学奖学金就拿了个遍，然后，在十八岁那年，他的一项药物研究成果，已经被一家世界知名的医药公司高价买走，成交金额高达数亿人民币。
那个项目，明面上是他的导师主持，可是隐修会查到的资料却明确无误地显示，其实真正在实验室主持工作的，是年仅十八岁的车璐阳。
凡尘之眼对这种普通人中的天才一向慷慨大方，按理说，资助他并且招揽他。也是极为正常的事。可是笑弥勒依旧嗅出了一点点不一样的意味——资助幼年车璐阳的钱，是通过荀老先生亲自每次送去的。
天下孤儿千千万，聪明的孩子也不乏其人，这样一个在医学上显得天才而妖孽的孩子，真的值得亚洲区的荀老先生亲自照顾？
所以说，这个孩子，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孤儿，他的身上，似乎和凡尘之眼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羁绊。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事情的时候了，车璐阳那天因感恩烈救下自己一命而丢下的一句话，他们隐修会内部确是因此而做了慎重的可行性分析，最终一致觉得，值得找他来试一试。
瑟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或者说瑟的双眼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
荀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们那里能人异士多的很，叫车璐阳去给隐修会的人诊疗，我我不好向上面交代啊，老弟。”
就算在这里他们两股势力相安无事，可是也不能装作看不见他们各自总部的对立。
既然瑟是隐修会中不可或缺的人物，，那么有什么理由，凡尘之眼会愿意尽心帮她医治眼睛？
除非，有足够的利益。
果然，笑弥勒露出极为诚恳的笑容：“条件老兄你开。我们仅是在治疗这一方面私下，另外——”
他沉吟一下，笑眯眯的样子更加可亲：“我们这边对于车医生，可以提供一个人给他做助手，听他调遣，随他使用—这人叫做烈。”
荀老的眼角，微不可查地轻轻一跳。
都是明白人，笑弥勒这句话一出口，彼此都知道对方知道了些什么。车璐阳父母死亡当场的情形，有心去查的话，并不是什么查不到的顶级机密。
然后，关于本该一帆风顺进入凡尘之眼，安心搞搞医学研究的这个天才少年，为什么忽然陷入了颓废，估计笑弥勒这边，也是查到了一些端倪。
不然，他不会忽然说出那样的话。——以烈为交换，那就是知道车璐阳一定会对那个人身上的特质动心？
“我需要先征求一下车璐阳自己的意见。”荀老点头，“可是这只对他个人有利，对于我们这边的话…………。”
他笑呵呵地捋了捋短须：“这样吧。假如车璐阳愿意去，在我们有需要的时候，贵会的瑟小姐也能在适当的时候，过来帮个忙就好了。”
“可以。”笑弥勒微一沉吟，就答应了下来。现在有求于人，条件无论是否完全对等，也得答应下来。
“好，成交。”荀老举起一边的茶杯，遥遥和屏幕那边的人做了个干杯的手势。
一座幽静深邃的庭院，坐落在闹市区的一隅。
从半圆的月门进去，炎炎夏日里里一片青翠怡人。各种昂贵的奇花异草和谐地生长在一起，错落有致，形成层次分明的植物带。
两个人沿着彩色卵石铺就的园林小径向里面走着，穿林拨花，显得很是熟门熟路。
是的，他们来这里已经是第三次了。假如不是有人领进来，任谁也想不到，在这繁华大都市的闹市区的一栋普通小别墅里，是如此别有蹊跷。
从外表看不过占地极小的一栋小别墅，最早建造于民国时期，到了里面却是豁然开朗，面积比外面感受到的，足足大了数十倍。
这里面，竟然是一所占地数十亩的小型东方园林！
空间在这里膨胀，结界构架出虚幻的外景，赫然竟然是一个小型的特殊空间，任何人只要走进来，都能感觉到这里面充满奇异的感觉。
仿佛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被暖洋洋的舒服包围，用力呼吸几口，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要是普通人呢，大概只会觉得这里氧气特别充沛，空气特别好。待上一会，头也不疼了，眼也不花了。”简随风一边走，一边啧啧道，“谁能知道，这里其实是充满灵质的小型天地？”
车璐阳目不斜视往前走：“还真是有意思，我也是第一次进来这种地方。”
实验室里他也曾接触过那些充斥着巨大灵质的特殊物质，无一例外都充满狂暴而充沛的能量，都需要用特殊容器封存
像这种在整个空间里充满淡淡的、稀薄的灵质的地方，他是真的从来没有见识过。
“中国古代那些仙侠小说中说到的洞天福地，就是这种地方了吧？”车璐阳问，深深呼吸了一口。
怪不得那些小说中说什么洞天福地是修炼的绝佳之地，原来真的艺术来源于生活，在这种地方别说修行可以速度百倍，就连寻常人也能活上百年寿命。
小径的尽头，响起一个温和敦厚的男子声音：“是啊，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
身着一身黑色唐装的中年男人气度雍容，手捧着一壶清茶，微笑地站在小径尽头。像是偶然出门遇见了他俩似的，笑弥勒接过他们的话：“桃花源记记载，‘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这就是有明文记载的特殊空间了，用今天的话说，就是那个崩坏的四维空间的碎片。”
车璐阳嘴巴里一直漫不经心嚼着东西，看到这男人，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咀嚼。
笑弥勒看了看他的嘴巴，温和地笑了笑：“少年人，你常吃的那些药太多了，是药三分毒。”
车璐阳僵笑了一下：“习惯了。”
笑弥勒点点头：“论到医我大概是不如你。但是论到药，不若用我们这里的一些草药，我来给你想法子炮制温养一下，好歹药性温和一些。”
车璐阳脸部抽搐一下，把嚼着的药粒囫囵吞了下去：“谢谢您，暂时还是不用了。没有实验数据支持的理论，我不是很相信。”
那些玄学一样的中医理论，他才不会相信。他只相信科学仪器和实验室数据。
车璐阳的话说得并不客气，可是笑弥勒并不生气，只当做没听见一样，伸手做个想请的姿势：“这边请。”
一扇黑漆漆的半圆形拱门，在小径的最里面，幽深处如同有神秘邀请。
车璐阳和简随风推开门，举步迈了进去。
空间陡换，幽静的东方园林已经疏忽不见，他们身在的地方，换了人间。
空旷的环形大厅里，四周全是密密麻麻的无缝拼接的液晶屏，现在正漆黑一团，大厅的中央只有一个孤单的金属座椅。
那上面，瑟穿着一身合体的运动服，马尾在脑后高高扎起，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可爱的邻家少女。
上次黑夜中相见，看不清瑟的模样，现在看来，少女的长发尾梢打着细细的小卷，活泼又俏皮，发色亮泽华润，泛着黑到青黛的光泽。
可她的脸上，却有些东西诡异地打破了这可爱。无数细小的数据线蜿蜒爬行，从她身下的金属座椅上伸上去，被固定在她光洁的额头、一直延伸进她细腻的鬓角。
而那些绵密的电线，贴服在肌肤上的时候，宛如有了生命力的蔓藤，冰冷的质感混合着奇怪的协调感，就像是它们就该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不可分离。
瑟的睫毛长而卷曲，一双眼睛紧紧闭着，挺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流光溢彩的奇怪眼镜。那眼镜极大，比市面上所有酷炫的彩色太阳镜还要大上一圈，紧紧包着她的眼眶，就像是严密防护的潜水眼镜。
“睁开眼。就算是感到痛，也试着用这幅眼镜看一下，很快的。”车璐阳走过去，低身下去，注视着她的脸。
瑟听到车璐阳的循循善诱，轻轻颤了一下睫毛，迟疑着，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一瞬间，连着她脑部和太阳穴的那些数据线，忽然如同被惊动的鱼群，赫然齐齐颤动。一边黑暗的、由无数块无缝拼接的大液晶，也忽然点亮了！
铺天盖地的绿色数据流如同瀑布，飞流直下，以惊人的速度流淌着，湮灭着，又重新生成。
就像大海潮汐，惊涛拍岸，又瞬间退去。又像是云卷云舒，惊雷过去是暴雨。……
而站在车璐阳身后，一直也注视着瑟的简随风，忽然浑身绷紧，有一瞬间的战栗。
“啊！……”瑟低声轻呼，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那屏幕上的绿色数据流立刻变得更加激烈快速。
简随风大吼了一声，一把拉开了同样正在注视着那双眼睛的车璐阳，同时情不自禁地劈手推开了瑟的座椅。
危险，他们俩离得太近！
就连他都会感到战栗的眼睛，车璐阳这种毫无战斗力的弱鸡，怎么能承受？！……
车璐阳被他一把推了出去，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
而瑟更被他这猝不及防地一推，娇小的身体连着金属座椅平飞了出去，滑轮在光滑的地上划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一道身影虎虎生风，在同一时刻猛然扑出，准确地接住了少女座椅的飞驰，借势一带，那轮椅稳稳地消减了去势。
黑发黑瞳的烈，相貌有着欧亚混血的漂亮，又圆又大的眼睛带着傲气，还有股年少特有的勃勃生动。
他怒吼一声，冲着简随风就扑了过来，一拳砸向他的面门。那拳又快又急，隐约带着因为极速而生的残影，还有破空后划破空气的尖啸！
简随风的腰身，就在这时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忽然下折，健美如猎豹一般的身体此刻却柔软地像是春日柳条，堪堪闪开了那看似无可闪避的急速一拳。
烈的拳头擦着简随风的半边脸而过，猎猎风动，几乎带起了简随风额前的一缕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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